端午节,家乡的老妈便托长途客运汽车从千里之外的故乡给我捎来了自己亲手包下、煮熟的粽子。夕发朝至的客车上取回来的时候,粽子似乎还带着温热。看着妈妈用家乡青绿色的苇叶包裹、马莲花的细长叶子捆扎出来的菱形粽子,鼻子一酸,几欲落泪。这千里迢迢捎来的,岂止是一个个捆扎漂亮的粽子?还有妈妈的那颗慈爱的心。
粽子,承载了多少童年的记忆呢?
记得小时候,每到端午前20多天,妈妈就开始张罗泡米了。那时候在我的老家,包粽子用的是黄米,据说黄米要泡透包出的粽子才好吃。我吃过四邻八方的粽子,但是,妈妈包的粽子还是我的最爱。
包粽子的苇叶是提前准备好的,到村里的苇塘选又宽又长的苇叶打下来,反复浸泡,开水中煮出韧性备用。
端午节前一天,开始包粽子了,这是一项很大的工作,因为既要捆扎出菱形,还要扎得结实不能漏米,需要几个苇叶错落重叠在一起才能包出一个粽子。在经济短缺时代,妈妈唯恐我们包不好造成浪费,包粽子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包办,所以,至今我也不会包粽子。
最为期待的是端午前夜,包好的粽子放在大锅里,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闻着不断散发出的粽叶的清香、黄米的浓香,听着开水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整个家被温热的气氛包围。在这缭绕的香气中,邀来村中的小伙伴挤着睡在一起,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按照家乡端午的习俗,端午节那天,人们都要早早地起床,踏着晨露,听着蛙鸣,在微露的晨光中,三三两两的到锡伯河边洗脸、梳头,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采摘薄荷、艾叶、麦苗、冬青草,还有必不可少的折柳枝、插柳枝、挂葫芦。
这一切,都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完成,否则据说容易得眼病。勤劳的人们,在享受节日的安逸时,也要给自己一个早起的理由。
端午的早餐,无一例外的,肯定是香甜的粽子。妈妈的粽子,因为黄米浸泡的时间把握的好的缘故吧,包出来的粽子,诱人的金黄,晶莹剔透的感觉,咬在嘴里,香甜如糯,唇齿留香。
记忆中的端午、粽子便是这个样子。
离开家乡已经28年了,28年间,改变的不仅是容颜,还有肠胃、口味。这些年交通便利了,妈妈便在每年的端午前托长途客车把亲手做好的粽子捎过来。
尽管,我对粽子的感觉,随着肠胃的改变,已经不像儿时那么热爱;尽管,在端午前的很多天,便一再地跟妈妈说,不要再包粽子了,超市随时可以买到;即便包也一定少包几个,象征性尝尝也就是了,因为对一个老太太来说,给人到中年的五个子女及孙辈们包粽子,工作量太大了;然而,固执的老太太仍旧年年端午前便开始了预热准备。丢给我们的话总是这样一句“有我这个眼儿(老家的话,就是这个发音)在,你们就吃上了,我不在了,你们怎么过,我也就管不着了。”还能怎么去阻止呢?或许,这在妈妈心里,是能为子女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吧。
去长途汽车站取粽子,看到诺大的一个纸箱,儿子便开始抱怨,“我姥姥也真是的,年年弄这么多粽子,咱们又不爱吃,她还费劲包。你就不能告诉她,咱们不要了?想吃超市随时买。”
我理解儿子的抱怨,是的,他们这一代,根本没有体会过端午的气氛,没有感受过经济短缺时代,粽子带来的幸福,没有体验过节日带来的欢欣和渴望。
我只是淡淡地回应儿子,“超市里的粽子,没有妈妈的味道。”已然泪湿眼角。(曹金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