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摹绘《吴越国王钱氏祖像轴》
据红星新闻报道,针对网传“钱镠墓去年被盗”一事,杭州临安区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一名工作人员回应,公安机关正在侦办之中。红星新闻从另一官方渠道了解到,国家文物局微信公众号4月26日相关文章内的“浙江临安被盗古墓”确为钱镠墓。
钱镠是五代十国吴越国的第一代国王。吴越国是当时东南沿海地区极为重要的地方政权,领一军十三州,有国72年,历三世五王,是十国之中国祚最长的国家。
壹
步步高升的人生
据学者考证,钱镠系渔民出身,少拳勇,喜任侠,幼时就能指挥群儿为队伍,号令颇有法度。长大后以贩卖私盐为生。乾符二年(875年),浙西狼山守将王郢作乱,石镜镇(今浙江临安南)豪强董昌招募乡兵讨贼,钱镠由此步入行伍。
平定王郢,董昌被任命为石镜镇将,钱镠立首功,自此跟随董昌,步步高升。
882年,越州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对浙西有吞并之心,已是杭州刺史的董昌起而拒之。二人展开持续四年的霸权之战。董昌一方的军队,基本是由钱镠指挥。最终这场战争以刘汉宏战败告终。董昌“徙镇越州”,掌管浙东军府事,钱镠则升任左卫大将军、杭州刺史,杭州一地全权交由钱镠把控。
在杭州期间,钱镠又与北方强邻发生战事,争夺润、常、苏诸州。钱镠顶住了北方入侵,自己也在战争中日益崛起,做到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又获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荣衔,成为使相。
唐景福二年(895),董昌决计摆脱唐朝中央的控制,在越州称帝,国号“大越罗平”。他还任命钱镠为两浙都指挥使,钱镠去信劝告,“与其闭门作天子,不如开门作节度使”,董昌不听。二人反目,钱镠率兵三万直抵越州城下。董昌又向处于吴越北方的淮南弘农王杨行密求援,企图让杨行密出兵,迫使钱镠回兵自救。但这个计谋并没有达到效果。董昌部下纷纷叛逃,钱镠仅用了一年多时间,便破了“大越罗平”国,董昌也被执杀。
钱镠由此尽得两浙十三州。之后,他由镇海、镇东节度使,升为越王、吴王。到后梁时,又被朱温封为吴越王。
在统治吴越期间,钱镠兴农商,治江水,开拓海外贸易,终使钱塘富庶盛于东南。
贰
演绎传说的故事
因为钱镠功绩很大,进入两宋后,他的传说日益多了起来。比如“射潮”,说潮水时常泛滥,有时“数千万亩田地,悉成江面,民不堪命”。910年,钱镠下令治理。但潮水巨大,难以动工。他造箭三千支,命强弩手五百,人用六支,每当潮至,便射一支。射及五支,潮乃退。海塘才终于得以筑捍。
这当然是个传说。但他治理水祸的事却是确有其事。生活在五代末期的孙光宪在谈及钱镠时说,“两浙里俗咸曰海龙王”。
钱镠还被后人赞为多情。“陌上花开,可缓缓归也”。传说这是他写给妻子的信。清代学者王士祯认为,“文人操笔,无以过之”。
但这是个误解。误解的源头可能来自苏东坡。
1073年,苏轼写了《陌上花三首》,在诗前序中,他写道:
游九仙山,闻里中儿歌陌上花。父老云:吴越王妃每岁春必归临安,王以书遗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吴人用其语为歌,含思宛转,听之凄然,而其词鄙野,为易之云。
吴越一国共有五代国王,苏东坡并没有写明是哪位国王。只是后世文人将此事安在了钱镠头上。
苏东坡《陌上花三首》最后一句诗,这样写道:
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王水照注释说: 《孟子·尽心下》:“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这里说是比喻末代国王钱俶离杭朝宋,更为可信。
而事实上,在宋代留下来的史料中,我们能看到的钱镠在家庭生活方面的形象并没有那么完美。《吴越备史》一书曾记有钱镠之子钱元懿故事:
懿性至孝而纯直,其母常侍武肃王,指令不称旨,被捶,自是成疾,每疾发,侍婢多厌倦,惟懿不离上右,虽粪溷亦亲侍之。
钱元懿母亲作为侧室,在侍奉钱镠时,因不如钱镠意,被捶打成疾。这与“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的“情圣”表现相去甚远。
《唐诗纪事》还记有一事:
诗僧贯休以诗谒见钱镠: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年万户侯。
钱镠称,若将“十四州”改为“四十州”,乃可相见。贯休回:州亦难添,诗亦难改。然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遂入蜀。
“一剑光寒十四州”,在钱镠时代,两浙共有十三州(即镇海节度使辖内润、常、苏、湖、睦、杭六州,镇东辖内越、明、台、温、婺、衢、处七州),钱镠又在故乡临安置安国衣锦军,故自称“大江以内十四州军”。
但事实上,钱镠一直没有雄吞天下的野心。董昌自立为帝时,钱镠去劝说董昌的话,不妨作为他的真实想法看。907年,朱温废唐称帝,建立后梁,吴越官员都劝钱镠不要接受册封,罗隐劝他趁机兴兵。钱镠却认为民安最为重要,“民诚安,吾何难为之忍下?”钱镠一直奉行的都是甘为人臣,向中原王朝称藩进贡的政策。对他来说,十四州外,不作他想。
而查看史料,贯休写给钱镠的诗有五首,钱镠大为称赞,赏赐甚厚,并无改四十州的说法,贯休入蜀,也是因其喜爱浪迹四海的关系,与钱镠无关。
(据《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