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定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有“五大名窑”的美誉,备受关注,颇具影响。其中,定窑古属定州境内,故名“定窑”,窑址位于今河北省保定市曲阳县。
定窑以烧造白瓷著称,创烧于唐代晚期,北宋至金代达到鼎盛,元代以后逐渐衰落。
乌兰察布市博物馆二楼第三展厅陈列着一只金代定窑白釉划花瓷碗。这是一只温碗,高10厘米,口径24.7厘米,底径11.6厘米,通体施白釉,质地坚硬,内划荷花蔓枝卷草纹。原本应有与之配套使用的温酒执壶。这件珍贵的定窑白釉划花瓷碗出土于武川县大顺城村,为国家一级文物。
该馆历史研究部的苏景昀介绍,金代定窑是在北宋晚期以来定窑生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直接继承的同时又体现出新的特点。结合金代历史的发展以及出土的金代定窑瓷器的实际情况,金代定窑瓷器以大定十年(1170年)为界,可分为前后两期。金代前期,自太宗天会五年至世宗大定十年(1127—1170年),为金代定窑的初步发展时期,这一时期北方地区经济在恢复中发展。自大定十年至哀宗天兴三年(1170—1234年),为金代后期,也是金代定窑迅速发展时期。此时金代社会经济发展达到了顶峰,定窑瓷器的生产也达到较高水平,大量销往南方地区。
乌兰察布市博物馆馆长谢伟介绍,宋、辽、金、元时期的历史背景,形成了独特的瓷器窖藏现象,这些窖藏中包含了大量定窑瓷器。出土有定窑瓷器的窖藏集中发现于金代晚期的北方地区,南方则集中发现于四川地区。窖藏瓷器的重要特征就是出土遗物丰富,数量多。
定窑以烧造白瓷为主,兼烧白釉黑彩、黑釉、酱釉和低温铅绿釉、铅黄釉瓷及低温铅黄、绿两色釉瓷。黑釉、酱釉瓷即文献所称的“黑定”和“紫定”。北宋至金代,定窑白瓷的工艺水平很高,制胎所用原料经过精心加工,产品烧成后胎质细腻洁白。由于当地釉料中氧化钛含量较高,加之用氧化焰烧成,故釉色多白中泛黄,呈现象牙般质感。
定窑瓷器的造型很丰富,主要为日常生活用具,如碗、盘、杯、碟、盖、壶、罐、瓶等。装饰技法主要有刻花、划花、印花、剔花和描金花等。
北宋中期,为了能在大量生产瓷器的同时节约燃料、降低成本,聪明的定窑工匠发明了先进的支圈覆烧工艺。烧造时,将碗、盘之类的器物倒扣,口朝下,放在内壁呈锯齿状的耐火匣钵内层层相叠。而之前的仰烧法是一件器物放入一个匣钵,不仅占地方,而且也限制了数量。
覆烧既可以充分利用窑内空间,使产量翻番,又能充分利用热效、节约燃料,降低成本。另外,在烧造时,由于器物口部紧贴垫圈,瓷坯支撑范围大,重心稳,收缩均匀,所以器物不易变形,外底因满釉而变得更加光滑。
覆烧的不足之处是瓷器有芒口。烧制时,器物倒扣,为防止器口与垫粘连,器口部不施釉,这样就会露出胎骨,形成毛口,俗称“芒口”“芒边”。为了弥补芒口的缺陷,工匠便以金、银、铜等金属包镶在瓷器口沿上,形成“金扣”“银扣”“铜扣”。这样不但遮盖了器口的毛涩之弊,而且金、银或铜扣与洁白的瓷釉形成对比,使器物更显精致。
博物馆项目规划部的金萌萌说:“从出土实物来看,北宋早期的定窑瓷器多采用刻花和划花装饰。印花装饰出现在北宋中期,成熟于晚期,流行于金代。同一种装饰技法,所涉及的纹样题材是多种多样的,花鸟鱼虫,千姿百态。在刻划花装饰中有荷花、游鸭、鱼、龙等;在印花装饰中,有龙纹、凤纹、鱼纹和牡丹纹等。根据对古代定窑瓷器现存标本和已发掘出来的器物残片分析,手刻花纹比例最大,几乎占定窑瓷器装饰技法的70%。在手刻装饰中,荷花纹占比居首,其次是牡丹纹、萱草纹、鱼纹、龙纹,人物、仙鹤纹饰比较少。”
定窑瓷器刻划花装饰构图简练,刀法讲究露锋侧入、藏锋直入、出锋轻提、回锋重按,重在奔逸、干练,线条得当、干净,一挥而就,不复雕琢,最能体现刻划花匠人的精湛技艺。“你看这件温碗”,苏景昀指着展柜里的金代定窑白釉划花瓷碗介绍:“内里画面上以柔畅的线纹勾勒出荷花蔓枝卷草纹样,饱满、优美,富有立体感。釉面洁白光滑,通体釉色随着划花线条的深浅改变而变化,刻刀深处,釉色略深,刻刀浅处,釉色略淡,与瓷釉本色形成对比,是定窑白瓷中的精品。”(草原云·内蒙古新闻网记者 高玉璞 通讯员 苏景昀)
【自白】
我是金代的网红
中国的酒文化历史悠久,可以说是无酒不成席。诗仙李白曾写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无论碗、杯还是壶,都是饮酒离不开的酒具。我便是一只注碗,和注子一起出生于金代时期的定窑,我们可是当时特别流行的窑口和瓷器。我的“学名”叫“温碗”,注子的学名叫“执壶”。饮酒时,人们将我俩配套使用,我用于盛热水,盛着酒的注子只要“坐”在我怀中,它腹中的酒便能保持适口的温度。
追溯我和注子的名字,北宋时期就有了,而且尺寸大小也有定式。北宋崇宁年间的《营造法式》上记载:“注子共高七寸,每高一寸即肚径七分,两段造,其项高径,取高十分中以三分为之。注碗径七寸,每径一寸则高八分。”
宋代孟元老在笔记体散记文《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大抵都人风俗奢侈,度量稍宽,凡酒店中不问何人,止两人对坐饮酒,亦需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果碗三五只,即银近百两矣。”由此反映出北宋流行注子、注碗,并且这类酒具价格不菲,是颇为讲究的器皿。
我的整体造型呈敞口,芒边,尖圆唇,弧腹,假圈足。白中闪黄好似象牙般的暖白色,是我们定窑瓷器的呈色特点。
定窑白瓷呈色各具特征,有的偏白色、有的偏青色、有的偏黄色。这是由于那时的原料选择、配方比例以及焰火的温度控制完全靠人工,并且定瓷的生产还会受到不同时期气候等客观条件的影响,因此,我们出窑究竟是米黄色、青白色、象牙白还是乳白色,是白中泛黄,还是白中泛青,都是靠开“盲盒”。
我的芒口俗称“毛边”,是指盘、碗在入窑烧制前去掉釉的一圈边口后露出的胎骨。这是定窑的一种工艺特征。芒口曾经引起皇室和社会消费者的非议,但定窑就是定窑,不仅未因此改变芒口的存在,而且以芒口镶金、银、铜得到皇室贵胄的青睐,称为“金装定器”。
芒口去釉很讲究,并非随意去掉一圈釉了事,而是内宽外窄,一阳一阴,阳宽阴窄,按器皿大小而定。阳面剐去2—4毫米,阴面剐去1—2毫米,要求自然、顺畅,旨在用刀工体现定窑瓷器芒口的天真烂漫。因此,单看瓷器的芒口处理效果,就知道器皿的品位及陶工的水平。
除了芒口,我身体上还有优美生动的刻划花纹,给人以柔和悦目、温润恬静之美感。我们那个年代,北方定窑瓷器的刻花流行莲荷纹、萱草纹等,这些纹饰由工匠继承北宋晚期的刻花单枝莲荷纹和萱草纹而来。
暖白的色泽,精致的芒口,生动的花纹,再加上出身名门,当时的网红非我莫属。(草原云·内蒙古新闻网记者 高玉璞)
【观点】
共创多彩的文明
□谢伟 金萌萌
在历史的长河中,瓷器不仅是日常生活用品,更是文化传承与艺术表达的载体。金代定窑白釉划花瓷碗,透过其细腻的工艺与独特的纹饰,我们可以探寻宋金时期女真人的饮酒文化。
女真人的饮酒文化别具一格。金代,饮酒不仅是社交的重要活动,更是表达情感、庆祝丰收、祭祀祖先的重要方式。女真人善于酿酒,尤其是以黄米为原料的“米儿酒”,更是宴席必备的佳酿。
金代定窑白釉划花瓷碗的出现,恰好为这一时期的饮酒文化提供了物质见证。金代,无论是宫廷宴会还是民间聚会,都离不开酒助兴,温酒便成为女真人饮酒文化中的一项重要习俗。他们相信,温过的酒既能提升酒的口感,还能减少酒精对身体的伤害。因此,温碗的出现,不仅满足了女真人对美酒佳酿的追求,也体现了他们对健康生活的重视。
女真人好饮酒,这不仅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还承载着重要的社会功能与族群认同。宴会上,通过共饮,增强了族群内部的凝聚力与归属感。饮酒还是外交与谈判的重要手段,促进了不同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女真人的饮酒习俗在历史的演变中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从粗犷到精致的过程。金代初期,女真人饮酒只注重自然与淳朴,不讲究君臣礼仪和规矩。随着女真人与中原人的交往交流,他们的饮酒习俗逐渐发生了变化,开始讲究长幼辈分、座次朝向等中原礼制下的饮酒规矩。这一变化反映了女真人在吸收中原文化过程中的自我调适与变革。
金代定窑白釉划花瓷碗作为宴席上的珍贵器物,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反映了女真人社会结构的阶层差异。可作为女真人饮酒文化的微观缩影,让我们领略到古代工匠的智慧与技艺,更激发出我们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热情。在历史的洪流中,各民族的文化如同大河中的水滴,在碰撞中融合,共同创造出绚烂多彩的中华文明。(作者系乌兰察布市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史话】
金瓷继承宋文化
宋代,文化繁荣昌盛,绘画艺术达到高峰,尤其壁画,成为展示当时社会风貌的窗口。宋金交替,社会虽历经动荡,但艺术的火种并未熄灭。金代在继承宋代文化遗产的基础上,瓷器与宋代绘画交相辉映,独具风格。
宋代,壁画题材丰富多样,花鸟图案备受青睐。萱草也称“忘忧草”,有快乐美好的寓意,常出现在壁画中。
宋代文人崇尚简约、自然之美,壁画设色淡雅,多采用石青、石绿等冷色调,画面布局简洁明快,注重留白,给人以清新雅致之感。金代瓷器深受这种审美思潮影响,所以定窑白釉瓷器以纯净的色泽和简洁流畅的造型取胜。
从工艺角度看,宋代壁画绘制需经过墙面处理、起稿、勾线、设色等多道复杂工序。绘制者需具备高超的绘画技巧和对色彩、线条的敏锐把握能力。金代瓷器制作同样工序繁复,如定窑的印花工艺,需先精心制作印模,再将印模上的图案清晰地印于瓷胎之上,对工匠技艺要求极高。
宋代壁画与金代瓷器都是当时文化内涵的载体。宋代壁画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阶层结构以及人们的审美观念。金代瓷器则在继承宋代文化的同时,融入游牧部族的文化特色,瓷器造型独具风格,反映出民族融合的时代特征。宋代壁画与金代瓷器,两者从不同角度共同展现了多元包容的文化氛围和社会风貌,是研究宋金时期历史文化的重要艺术资料。
金代瓷器与宋代壁画在题材、审美、工艺、文化内涵等方面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见证了宋金时期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是中华古代艺术宝库中的瑰宝,为后世研究当时的历史、文化、艺术等提供了丰富而珍贵的资料,也为当代艺术创作与文化研究带来无尽的启示与借鉴。(吴智 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