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殿波
彩虹桥
彩虹桥,静立在霍林河上。
七色弧光悬垂于霍林河的脊线,青铜苔痕正沿着钢索攀缘。
当暮色为桥墩染上锈迹,我看见时间在拱顶坍缩——钢铁森林在天际线呼吸,霓虹碎屑坠入下游的瓦当青砖。
混凝土血管里流淌着两种时辰:东岸的玻璃幕墙切割云絮,西岸的茶垢正渗进老墙年轮。
忙碌的剪影掠过观景台,快门声惊醒了蹲在栏杆的星群。河道将倒影揉成金箔,来来往往的车辆切开水面时,遗落清脆的笛声。
钢筋在彩漆下生长年轮,雨燕衔来新泥修补裂缝。春樱与秋霜在扶手上交替拓印,冬雪覆住所有脚印,却让记忆在冰面愈发清晰。
当子夜灯光熄灭成虚线,整座建筑突然变得透明。月光穿透它工业时代的骨骼,暴露出无数交错的掌纹……
虹是液态的桥,桥是固体的虹。当黎明从河面蒸腾而起,钢铁之虹再次吸饱霞光,将新城旧埠缝进同一块锦缎。
那些被磨损的阶石知道,所有抵达都是告别,而真正的连接永远发生在水面之下。
醉人的绿
草海翻涌,浪尖上跃动着风的形状。
40年前,旷野的喉舌里只吞吐着荒腔走板的谣曲,沙尘在季节的豁口处蛰伏,等待撕裂所有关于生长的叙事。
种子叩击冻土的时刻,松针在云端绣制星图。杨柳垂下碧玉璎珞,风掠过时,10万枚叶笛吹奏绿色的乐曲。年轮是沉默的计时器,记录着幼苗如何从稚嫩走向巍峨。
沙暴在记忆的年轮里褪成淡墨拓片。根系在地下撰写编年史,用绵延千里的毛细血管擒住逃逸的流沙。
树冠摩挲云絮的沙沙声里,整座城池正在完成蜕变:砖石长出年轮,街道舒展叶脉,楼宇的棱角被藤蔓驯化成温柔的弧度。
此刻我站在时光的甲板。额仑草原在晨雾中舒展成翡翠屏风,松涛漫过山脊的姿势,恰似母亲轻抚婴孩的襁褓。
霍林河将两岸绿影裁成细长的绸带,半城绿树半城楼,水面漂着柳絮写就的密码,那是祖辈掌心茧花孕育的春汛,是铁锹与冻土撞击迸溅的星火。
我们的指缝渗漏着草木的汁液,脚印里萌发着蕨类的预言。
当10万双手掌同时触摸大地,掌纹便化作千万条隐秘的根须,在土壤深处编织绿色的网络。
这座名叫霍林郭勒的方舟正犁开碧浪,甲板上满载着年轮窖藏的星光,航向星辰栖息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