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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不过是忽然而已——读水孩儿“第二届国际冰心文学奖”获奖作品、长篇非虚构作品《忽然而已》

  ​◎徐佩瑶

  读一本书,是与作者的一场相遇,在字里行间走近一个人,在跌宕起伏中邂逅一段缘。书中的喜怒哀乐幻化为行人在长路上遇见的一朵云,随着天气呈现出阴晴疏密,在傍晚或者清晨展露出氤氲的颜色。

  这次遇见的是《忽然而已》,它是内蒙古女作家水孩儿的长篇非虚构作品,最近,这部作品获得了“第二届国际冰心文学奖”。“国际冰心文学奖”以作家“冰心”的名字命名,文学奖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平中心支持,是世界级专业文学终身成就大奖,此次获奖者包括英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古尔纳、美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索因卡、中国作家张抗抗等。

  “国际冰心文学奖”是水孩儿的长篇小说《东家火西家烟》获得“世界华人周刊文学奖”后的又一国际大奖,她的频频获奖,在于她将创作根植于个人传奇经历,以多元视角和深情共情力打动评委,加之跨体裁创作,使其成为国际华语文学界的独特现象。

  在《忽然而已》中我与“她”有三次相遇。

  初相遇,“她”从唐山大地震的废墟里爬出来,站在梦想和现实交错的20岁,伴着“哒哩哒,开红花”的歌谣,用装着满满一车的获奖证书和读者来信作为嫁妆,走进了婚姻生活。婚后,在某一个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阴雨天里,“她”从床底下拖出已经落灰的麻袋,将那些写满了字与回忆的纸张填进灶坑,看着燃烧的火焰舔舐着锅底,升腾的火光照亮灶台边的脸。“她”说,“她”没有留下一滴泪,因为“泪水已经被晒成菜里的盐,诗播进田里”“梦想重要,馒头更重要”。我不敢问“她”,那用梦想蒸熟的馒头里,是不是带着泪水的三分咸味。好在那些被种在地里面的诗终于还是发芽了。烟火人间里,“她”白天喂猪、卖瓜。只有夜深人静,哄睡女儿后的一点孤灯,见证着她在稿纸上的勾勾画画。那部30万字的电视剧本,蜿蜒成为进京的路。我看着“她”在十年后,再次站在北京的街头。

  又相逢,村庄已经在“她”身后远去了。“她”是草原上、黄河边、水云间纵情欢笑的明媚女子。但那笑容的纹路里隐匿着不容易被察觉的哀伤。故乡和天涯哪一个更远?一个是已经回不去的地方,那里长眠着给“她”看《红楼梦》的祖父、一辈子生了八个儿子的祖母、不识字但爱唱评剧的母亲、为“她”生下一对双胞胎妹妹后没等妹妹们长大就离世的老婶,逝去的亲人坟茔上,衰草年年疯长。还在“她”身边的父亲,记忆已经逐渐斑驳,偶尔清晰吐露出的三言两语是吴代庄村的碎片,所有关于祖上的故事随着一场浩劫中丢失的家谱而模糊不清。我想问“她”,还记得自己笔下写过的阿婉吗?那个从贵州被拐卖到村里的女子?文字和梦想带着“她”到远方,“她”随着风,像蒲公英的花絮散落在天涯,爱给“她”带来坚韧的力量,一滴冀东平原上的纯净水,在塞北茫茫的青山脚下,蒸腾成一朵云,柔软,舒展。而流云最怕遇见罡风,匆匆来到这世界走了一遭就离开的小女儿,病逝在达拉特旗后回到故乡在先生家坟安葬的父亲,“她”面对着为人母、为人女的两重身份、两度痛苦,让我一度放下不忍再读。

  再相见,“她”坐在那里,一袭白裙,娓娓讲述着“她”的二月。雨水纷纷的二月里,春风犹有寒意,城市因为疫情封锁而变得沉默,土壤只听四时的号令从酣眠中醒来。和春风一并复苏的还有“她”那颗心,“她”没有放大自己所遭遇的苦难,但略略写过的几笔文字下,讲述的每一件都是噬咬与折磨。别去造一尊琉璃般精致无欲无求的像,“她”是活生生的人。“她”说“心上有个人,才能活下去”。我忍不住问“她”,这个人是谁?“她”但笑不语,只是把他明晃晃地藏在每一段文字的句读里。

  故事的最后,“她”给我讲了一段在布达拉宫的奇遇,以及两场印刻至深的梦。“她”说,那些与爱和文学有关的问题,要等再次相遇的时候,慢慢地,讲给我听。

  在这本书外,我与她相见三次。

  第一次,是去年夏天,在自治区文联于鄂尔多斯举办的文艺评论家培训班上。分组讨论的时候大家按顺序进行着分享,当主持人叫到她的名字“水孩儿”的时候,隔着座位,我试图探出身子一窥真容,却只见她低头时长发微微垂下,隐于话筒后的面容朦胧。干脆收回伸长的脖颈,静静坐好听着她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和创作思路。她低头分享着的内容如今已经不甚能想起,却记得当时萦绕在脑海中的问题,为什么会用“水孩儿”这三个字做笔名呢?这三个字里面,又潜藏着什么样的含义呢?遗憾的是,直到培训结束,我也没有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

  又一次,在去年秋天,包头的机场。从呼伦贝尔乘飞机在包头中转的我刚进候机大厅,就看见了那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低着头的她长发自然地垂在两肩,相似的角度唤起一些回忆。我走近,试着唤出一声“水孩儿老师?”,穿着一袭白裙的她抬头,眼睛中带着回忆与询问的神色,清澈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失笑,旋即坐在她的身边,几句交谈后得知,她和包讷睿两位老师因张继炼老师的邀请,即将去阿拉善采风,和我正好是一趟航班。感慨于这样的缘分,也源于对创作和文学的热爱,我们在短短的时间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不免期待着下次相遇。在不曾见面的日子里,我收到了水孩儿老师寄来的几部书籍,其中就包括这部《忽然而已》。

  王芳教授在《活在文学河流中的水孩儿》一文中写道“《忽然而已》更像是《二月或雨水》的姐妹篇,人物和事件又交织、重叠,但比《二月或雨水》更为丰富。”看过这两部作品后,会发现《二月或雨水》截取了一段时间内的事件,以特殊事件、特殊状态下外界与内心的相互影响、交融为故事的锚心,是一枚凝缩了两个月内心路历程的猫睛石,当阴霾散去,阳光降临,它会显现出明亮的光带,温柔而坚定。《忽然而已》则是将这颗猫眼石再次进行雕琢后,将它镶嵌在经年岁月中打造成的宝石妆奁中。妆奁无价,最珍贵的,是里面藏着一个如水般的女孩撑着人生之舟,经历闪电、霓虹、惊涛、暖流之后,仍然勇敢地抓住命运的桨、捏紧手中的笔,书写着“她”的故事。

  那字字句句的“她”,是日日夜夜的“我”。

  第三次,也是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去年冬天的一个周末。碎雪如银,裹住金色的阿拉善,在包讷睿老师的新书《橙灰色的天际》读者见面会上,她扭过头看见我,嘴角扬起笑意,像个孩子一样冲我眨眨眼。我忽然不再执着于问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了。因为我已经有了答案,在与“她”的相遇里,在与她的相见里,泉水叮咚、溪水潺湲、湖泊静谧、江河浩荡,万千水的姿态与女作家的才思文情缠绵,然后尽情倾泻于笔下,是为水。身处红尘在世俗中品世情而不市侩,像个孩子一样。

  水应该是有多种姿态的,比如云,云流下一滴泪,就化成一场雨。忽然之间,那场雨打湿了故乡小院的那根晾衣绳上面的花裙子。然后岁月被浸透,冰冻。而书外面的你是知道的,冰冻不是不朽,只是延缓了告别的降临。

  那就这样吧,把书页翻遍,待故事将尽,不得不与一段旅程告别的时候,我们也同样要告别,告别青梅竹马,告别相濡以沫,在爱与死亡中,告别那些痛哭与欢笑,告别那些雨滴与微风,披着被朝露夜雾打湿的衣衫继续下一程,因为我们都知道,于某瞬相遇,不过是,忽然而已。

编辑:孙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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