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甸絮语（组诗）

　　□苏和

　　在羊肠小道上

　　在羊肠小道，总会有

　　一些羊走失

　　一条路，会成为不归路

　　没有独辟蹊径的机会

　　在牧民心目中

　　每一只羊都有名字

　　它们用头，拱开春天的门

　　就掉进去了

 

　　乌和尔沁淖尔

　　乌和尔沁淖尔除了风吹苇秆

　　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芦苇丛中有一窝絮着雁羽的巢

　　昨晚大雁留下的体温还没有凉

　　雁阵已经乘着季风飞过长江

　　一截断苇，哽着一声雁鸣

　　黑白花牛，在岸边躺成斑斓蝴蝶

　　是挽留夏季的最后形状

 

　　沿河寻雨

　　雨云在东面

　　那里已经在下雨

　　朋斯格犹豫着

　　是不是把羊群赶回去

　　风带来气息

　　那朵云是一把青铜壶

　　水已经被晚霞烧干

　　雨不落

　　朋斯格喉咙发紧

　　他把目光投向恩格尔河

　　马粪蛋被上游河水冲下来

　　一浮一沉

　　隐喻着雨的形状

 

　　野蘑菇

　　老牧民常说：野蘑菇喜欢在

　　有狼粪的地方生长

　　这一个夏天，至深秋

　　我采了很多蘑菇

　　但是

　　没有见过一只狼

　　每一个蘑菇

　　在草地的破绽里拱出来

 

　　辉腾锡勒的雪

　　辉腾锡勒的雪

　　春天来得早，夏天也下

　　六月雪，不稀奇

　　辉腾锡勒的雪

　　刚过末伏，就来了

　　来得毫无征兆，跟在雨后

　　农地保墒，草甸护植被

　　风车吹开《魏书》

　　无数大大小小的海子

　　都是一片雪

　　无论风长、风短

　　火山锥子顶落日是不是圆

　　辉腾锡勒，总会披着雪的大氅

　　描一幅不加修饰的书画

 

　　听秋夜

　　风吹草尖

　　似乎有人翻动书页

　　牛羊在打喷嚏，马蹄叩响草地

　　我的梦在蒙古包铺开

　　已是深秋，能听见温度错落之响

　　偶有两声犬吠

　　梦语般贴着草根传入耳郭

 

　　答案

　　早晨很清爽，也很凉

　　巴塔把蒙古袍大襟银扣扣上

　　目光随着羊群移动，沁着冷风

　　草尖黄了，也硬了，蹭着马靴唰唰响

　　巴塔依然习惯骑马放牧，握着的套马杆

　　如同攥着亲人的手

　　雪即将来临，那些洁白

　　是巴塔眼睛里忘不掉的痛

　　以及，那年的雪灾，还有患上的雪盲

　　写一遍，白毛风擦一遍

　　好像这一生，就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