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传统医学发源于黄河流域,承载着古代人民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和理论知识,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独特的行业文化,是中华文明的灿烂瑰宝。
历史悠久的中(蒙)医学和中(藏)医学,均为传统中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医学在内蒙古地区的发展过程中吸收了中(蒙)医学和中(藏)医学的文化。
古代中国,医者行医时除了串铃、葫芦、招幌等“标配”物品外,存放常用行医工具和药品的医药箱也是必不可少的随身“武器”。内蒙古河套文化博物院珍藏着一套清代的中医药箱,是国家一级文物。
中医药箱为组合式套装结构,由医药箱和医疗器械两部分组成。该博物院工作人员高奇峰自豪地说:“这可是家乡的宝贝,全国不足5套,如此精美的仅此一件。”
传统医药箱多为木质,随着医药箱的演变,上面逐渐添加了医者的审美元素,于是医药箱变得越来越精美,越来越具有工艺价值。
最早的药箱只是个简单的盒子。到了夏、商、周时期,药箱上开始出现装饰,逐渐成为贵族家庭的重要物品。秦、汉时期,药箱形状丰富起来,到了唐、宋时期,开始注重药箱的制作工艺,装饰更加精美。明、清时期,药箱已经普及,制作工艺在不断改进中融入了医者的审美情趣及地域文化或时代坐标的文化符号。
内蒙古河套文化博物院馆藏的这套清代中医药箱,表面用黄色漆打底,红赫色描边,箱顶及四周用红、白、蓝、黄等颜料绘制“八宝纹”图案。“八宝纹”是清代流行的吉祥纹饰,由双鱼、吉祥结、莲花、宝瓶、宝伞、宝幢、法轮、法螺组成。双鱼象征幸福,吉祥结象征长寿,莲花象征圣洁,宝瓶象征成功,法螺象征好运。
药箱正面木板下部通过榫卯与箱体连接,由上至下可完全打开。打开后,箱体内有3层抽屉,里面按凹槽形状摆放着各式医疗器械。巴彦淖尔市蒙医医院格日勒巴特尔医生推测,蒙药、藏药通常包在小纸包或小布包里,为方便携带,当时的行医者很可能把这些药包也塞入抽屉。
医药箱的3层抽屉里共有24件医疗器械,均为金属材质,造型各异,每件器械表面都錾刻错银工艺的药草图案。器械大致分为刮削类、敲击类、剪切类、穿刺类、斩切类和夹取类医疗用途。这些琳琅满目的医疗器材,其精细度和成熟度与现代医疗器械相比毫不逊色。经过中(蒙、藏)医从业医师辨识,其中有几件器械是采集特殊药草时用的。
高奇峰说:“这套医疗器械从实用场景上可推测为至少两种用途:一种用于医疗治疗,另一种是作为教学或交流教具,器械上錾刻的药草纹样方便与对方沟通。因此可以说,这套清代中医药箱为我们展开一幅内蒙古地区中医学发展的画卷。”
民族文化的融合丰富着中医学的内涵。兽医古典著作《马医经卷》,出自《丹珠尔经》的第一百三十一函“马经医相合录”,收录编著13篇作品,积累了千百年来我国传统医学的实践经验。
古代,北方游牧地区的医者与中原地区的医者在频繁的交往交流过程中,各取对方所长,进一步促进了北方中医技术的发展。
1957年,我区开展以搜集中(蒙)兽医秘方、验方、偏方的活动,将搜集到的学术资料、经验良方等整理成为《内蒙古中兽医治疗经验集》。
现兽医从业人员根据《马医经卷》和《内蒙古中兽医治疗经验集》进行对照,推测清代中医药箱里的医疗器械在实际操作中除了单独使用外,也存在交叉使用的可能。例如第二层抽屉里形状如长柄尖铲的器械,用于为牲畜治疗皮肤病或做标记。将它在火上加热后,直接烙在牲畜伤口表面,既实现高温灭菌也能使血管迅速闭合。而第一层抽屉里形状像高尔夫球杆和像长剪刀的器械,与第三层抽屉里的锥状器械,则用于治疗牲畜皮肤破损。第二层抽屉和第三层抽屉里的特制柳叶刀,用来为牲畜治疗骨折。
仁者悬壶沐春风。凝视这套清代中医药箱,无论是箱体上的精美图案,还是它抽屉里为医疗器械量身雕刻的凹槽,还有金属医疗器械,让我们不仅感受到杏林春暖,更感受到民族文化融合的魅力。(草原云·内蒙古新闻网记者 高莉 通讯员 高奇峰)
【自白】
满载技术的木箱
我是一只有着3层抽屉的老药箱,出生于清代,楠木身体,抽屉上的铜拉环浸润着岁月的斑驳。
我的主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熟谙汉、蒙、藏医术,既可为人把脉,也能为家畜问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牲畜治病时需要适手器械辅助。为了使用方便,主人便找了位业内颇有口碑的木匠打制了我。由此可知,我还未出生,便已身负重任。
木匠先修制长60厘米、宽26厘米、高28.5厘米、四方波浪形底足的木胎作为我的身体,又在四角包了“万年牢”铜箍,然后在我身体上涂髹珍贵的植物大漆。这是一种从漆树上采割下来的乳白色胶状液体,接触空气后转为褐色,数小时后表面干透,硬化生成漆皮。再涂腰果漆,这种漆是天然与合成相结合的一种涂料。最后又刷了层矿物颜料。经过“定妆”的我,黄色漆底,红赫色描边,红、白、蓝、黄等颜料在箱体顶及四周绘制“多宝纹”图案,色彩温润,面庞清新。
外观固定好后,接下来便是最繁琐的工艺。主人为了使用方便,要把24件金属医疗器械统一放在我肚子里,于是,我的三层抽屉里便有了为这些器械量身定制的“宿舍”。木匠按照器械的形状,在抽屉里为它们凿刻了凹槽。第一层抽屉里“住”着9件医疗器械,大部分是长柄,有的像镰刀,有的像尖铲;第二层抽屉里“住”着8件医疗器械,有的像高尔夫球杆,有的像单刃剪刀;第三层抽屉里“住”着7件医疗器械,正中间那件像趴着的蛤蟆。这些器械表面都錾刻错银工艺的各种图案,别看它们一个个长相怪异,但“躺”在自己的“宿舍”里合榫合卯,看上去十分舒适。
三层抽屉口均安装金属环形拉手,为了拉出抽屉时既能对躺在里面的器械一目了然,还能保证抽屉不掉下来,木匠给抽屉做了限位装置。
我问世后,主人出诊更方便了,尤其是给牲畜治病,我就是他的移动“手术台”。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又变成时间的容器,身体承载着古代匠人精湛的技艺,肚子里“躺”着的那些金属医疗器械上,似乎还有主人指尖的温度。那时候,人或牲畜健康亮红灯时,只要看到主人和我,就像吃了定心丸。
数百年后的今天,如果你轻轻拉开我的抽屉,看到的依然是工匠用时光与匠心凝聚而成的智慧。(草原云·内蒙古新闻网记者 高莉)
【观点】
文化融合结硕果
□其其格 高奇峰
一枚银针联通中西,一缕药香穿越古今,来源于日常生活的中医学是中华文明的瑰宝,也是世界认识和了解中国的一个重要载体。在数千年的发展历程中,中医学继承和发扬了各民族的特色医疗技艺,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作出了贡献,成为中华民族传统医药学和民族交融发展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套清代中医药箱和医疗器械,体现出传统中医学包含中医针灸、中(蒙)医制药、中(藏)医诊疗、动物医疗学方面的精湛技术,是内蒙古地区古代医疗学、医疗制度、医疗理念的综合性物证。
行医施药,自古便需诸多工具助力。例如针具的鼻祖砭石,在金属针具问世之前,一直是古人治病的“神器”。随着金属冶炼技术的突破,铁针和金、银针工具逐渐问世。金属针不仅硬度高,而且还能通过加热进行消毒。材质的改进使针具在使用时更加精准有效,说明当时人们对深刺治疗不再局限于石器时期的浅表外治,因此逐渐又出现了各式金属医疗器械。
清代中医药箱中盛放的24件金属医疗器械,针、剪刀、手术刀、刮刀、小锤、撑拉器等,是中兽医学的手术器材;烧錾刀、钩针等属于蒙兽医学手术器材;钉锲、钳子、割刀、掏刀等属于藏兽医学手术器材。有关专家将这些医疗器械结合考证中(蒙、藏)兽医书分析,其精细度和成熟度不逊色于现代技术的发展过程。药箱上绘制精美的“八宝纹”,是医疗文化与民族艺术融合的产物。因此,这只中医药箱和它里面金属医疗器械的完整保存,是清朝时期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实物资料,既彰显出中医学是民族文化融合的硕果,也印证了中医学在内蒙古地区的重要地位。(作者系河套文化博物院副 研究馆员)
【史话】
医史长卷载仁心
内蒙古地区医疗器械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在原始社会,人类生存的环境比较恶劣,身体受伤的事经常发生。人们发现,有的伤口流过血后疼痛会减轻或者消失,有的伤口化脓,用石块的尖锐部位刺破患处,排脓放血,疼痛也可以减轻,于是,经过长期实践与积累,发明了用砭石治病的方法。
砭石的形状根据用途而定,用来穿刺的,做成剑形、针形,称“针石”;用于切割的,做成刀形,称“镥石”。在锡林浩特市多伦县头道洼新石器时期遗址中出土的一枚经过加工的石针,呈四方形,长4.6厘米,一头是尖状,一头是扁平的半圆状,有刃口,中间手持处为四棱形。这种设计使得砭石既可以用来刺激身体的某些部位消除病痛,又可以切割痈肿排脓,是人类最早的医用工具之一。
随着砭石的广泛应用与实践,人们又发明了骨针、竹针、陶针。随着冶金技术的发明,铜针、铁针、银针、金针问世,扩大了针刺治疗的范围。
内蒙古地区古代医疗器械的历史不仅包括了从新石器时代的砭石到青铜器时代的金属针,还涵盖了南北朝时期的镊子等器械的发展。
13世纪初,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中(蒙)医学逐步形成了初步的基础理论与实践经验,并吸收了中医传统医学和古代印度医学的基础理论和医疗经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医学理论体系。16世纪末,《四部医典》传入内蒙古,推动了中(蒙)医的发展,这一时期,中医药学还吸收了中(蒙)医学、中(藏)医学的理论。
新中国成立后,内蒙古地区的中医学和蒙医药事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今内蒙古医科大学中医学院前身是内蒙古医学院中蒙医系,成立于1958年,是我区最早培养中医药高级人才的教学基地。内蒙古医科大学蒙医药学院前身是内蒙古医学院中蒙医系,也成立于1958年,是全国西医院校中设置民族医学专业最早的系部之一。(高奇峰 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