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咏柏
记得那时 风从北山坡跑来
撞翻我刚挤的奶桶
银亮的奶珠跳上草尖
像星星在白天走失了方向
阿妈说这风认得自家人
她解开蓝头巾给我看
鬓角藏着的草籽
是风嫁给草原的聘礼
清晨的风带着羊奶的香味
推着云朵走过山脊
黄昏时它沉默不语
在蒙古包外叠着驼毛的厚度
最怕十二月那场白毛风
卷着雪粒抽打窗棂
马群在围栏里原地踏步
像极了我不敢发出的哽咽
直到某天我跟着牧人转场
看见风在沙蓬草根部
编织着看不见的网
才明白那些被吹散的事物
都在地下悄悄连着根
如今我数着风里的年岁
青丝变作白草
而风依旧年轻
它正在教新生的马驹
辨认祖先走过的蹄印
当落日沉入勒勒车辙
风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它把整片草原
折进我微微颤抖的衣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