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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文化·文物说丨丹青妙手绘庭芳

  工笔重彩在中国绘画的早期占有主要地位。工笔重彩画以矿物质颜料和粉质颜料为主,画面设色浓重、艳丽,给人以高贵典雅、富丽堂皇的感觉。

  赤峰市林西博物馆的“万年古韵  博远林西”历史文化展厅,就有一幅《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该图以长107厘米、宽51厘米的柏木为画板,表面施彩绘,颜料以矿物石青、石绿和植物颜料赭石为主,整体采用榫卯工艺将三块柏木板组合成一个画面。画面共分三层,由下向上依次绘木雕栏杆、太湖石、牡丹芭蕉花卉,整体色彩亮丽,画工精良,线条流畅,构图工整,堪称辽代木板画之精品。

  《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出土于赤峰市林西县毡铺乡哈什吐村辽墓,墓葬地处大兴安岭南段西麓的冲积平原地带,地势平坦,地表原为农田,因农耕和基建活动暴露了3座墓葬。当地文物部门接到报告后,对墓葬进行抢救性发掘和清理,《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出土于核心墓葬。

  辽代是契丹族建立的政权,契丹属东胡系统,鲜卑的一支,自四世纪中叶从鲜卑分离出来,世代游牧于潢水(今西拉木伦河)和土河(今老哈河)流域。辽朝共历200余年,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和艺术。

  辽朝大体上与中原的五代和宋朝相当。契丹族有自己的文字语言和源自游牧部族的风俗习惯,唐朝时与中原接触、往来频繁,文化和艺术颇受中原文化影响。

  辽朝统治者对绘画十分重视,翰林院设有画院。据《辽史》记载:“帝幼喜书翰,十岁能诗。既长,精射法,晓音律,好绘画。”辽兴宗就是著名画家。《契丹国志》记载:“帝工画,善丹青,尝以所画鹅、雁送诸宋朝,点缀精妙,宛乎逼真。仁宗作飞白书以答之。”

  契丹人长期与中原人交往交流,促进了文化融合。

  林西博物馆工作人员唐胜利介绍:“《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作为哈什吐村辽墓出土的核心文物,无论是绘画材料、颜料还是题材,都包含着多种文化内涵。”

  在唐胜利的娓娓讲述中,记者得知,辽国人最早的葬俗是天葬,在与中原人的交往中,逐步认同了中原“事死如事生”的丧葬观念。柏木质地坚硬、耐腐性强,在中原文化中是长寿的象征。木板画以柏木为“画板”,将其作为随葬品,寓意让逝者灵魂永存。

  在中原文化里,牡丹象征富贵,太湖石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文人审美情趣中“雅致”的符号,芭蕉舒展的叶片寓意生机勃勃、生命力顽强。契丹人受中原文化影响,将牡丹、太湖石、芭蕉纳入木板画题材,希望逝者在地下也能享有荣华富贵的生活;用太湖石、芭蕉点缀画面,为逝者营造雅致居所一派生机的氛围。

  工笔重彩,是指工整细密和敷设重色的中国画。工笔重彩画又分山水、花鸟、人物等。在中国绘画的早期,工笔重彩占有主要的地位。

  古代绘画普遍使用丹砂和青绿之类的重彩颜料,因此称绘画为“丹青”,由此可见工笔重彩在古代绘画中的重要地位。

  “重彩”一词来自诗经,原指多种颜色的华美衣服。“重”字在绘画上指矿物质颜料,即将矿石研磨成粉或小颗粒状,调胶成为绘画颜料,覆盖性、附着力均很强,具有既闪烁又稳重的美感。

  “重”还给人颜色饱和的感觉,可以读“chóng”音,意思为“多重”。中国重彩绘画作品多次罩色,产生套叠、透叠的色彩和丰富的层次感,让绘画语言呈现出重、厚、浓、繁的特质。

  《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所用颜料以矿物颜料和植物颜料为主。木板画作为随葬品,需要在地下留存很久,矿物颜料耐光腐蚀性强,覆盖力与附着力好,正好满足这一需求。

  植物色是以植物的叶、茎、根等为原料,特点是透明、轻快。辽国植物资源丰富,从蓝草中提取靛蓝,红花中提取胭脂,制作工艺简单,大大降低木板画的制作成本,可以批量使用,再加上植物颜料色彩丰富,易调和,可用于平衡矿物颜料对色彩的需求,打破了矿物颜料的局限性,能够满足木板画中更多细节的绘制需求。(草原云·内蒙古新闻网记者  高莉  通讯员  唐胜利)

  【自白】

  一梦千年染未休

  我是一幅沉睡了千年的木板画。依稀记得,画匠精选了一块柏木,在上面先以淡墨勾出湖石的轮廓。

  因为我将陪主人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所以画匠在构图上很讲究。湖石象征地位与品位,我的主人希望在往生的岁月里,仍然能做一个雅致而有身份的人。气质雍容的牡丹,享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誉,象征荣华富贵。工笔重彩是中国传统绘画的经典艺术,历史悠久,矿物宝石色的颜料色泽绚丽,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感。牡丹配重彩,简直就是“黄金搭档”。

  画匠手执硬毫勾线笔,闭目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胸有成竹地在颜料碗里蘸了稍重的墨色,勾勒出牡丹的花瓣和花蕊,又蘸了浓重的墨,勾勒牡丹的叶和花枝。

  画匠将硬毫勾线笔架在颜料碗边缘,一边审视柏木板上的牡丹图,一边伸出双手搓了搓脸,浑然不觉手指上的墨蹭在了他留着络腮胡的脸上。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

  他拿起另外两支笔,我认识它们,人们叫它们“白云”,外层是羊毫,中间部分是硬而挺的毛,因此既能吸水分又有弹性,专门用来画工笔画。这两支“白云”一支用来蘸色,一支蘸水进行渲染。牡丹花瓣以洋红染,花叶以花青加墨染,再以花青加藤黄染叶面。

  大家别以为这就算完活了。通过多次罩色,使花朵有层次感是重彩的特点。画匠用白云笔以藤黄加酞青蓝罩染牡丹的叶面,又以藤黄加酞青蓝加白罩染叶的背面和嫩枝,再用白云笔高染法以白色染花瓣。高染法就是把平面的线描按其结构、纹理用白色渲染出一定的层次。最后用白云笔以藤黄画花蕊,以洋红略加以渲染,再以洋红染新叶、苞片,以藤黄加酞青蓝加洋红染背景……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有怒放的、有含苞待放的,还有花骨朵,从此定格在这块柏木板上。

  一叶才舒一叶生,芭蕉树经历风雨后,依然能够挺拔生长,有生命力顽强和重生的寓意,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吉祥图案之一。画匠挥毫,在湖石后一气呵成,勾勒出一株生机盎然的芭蕉树,又蘸浓彩染芭蕉的阔叶,翠绿叠着鹅黄,连叶脉都透着生命的湿润。

  我华美地诞生后,便陪主人沉睡在一片黑暗中。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阳光照得我一时睁不开紧闭了千年的双眼,却感觉到有双手正小心翼翼地拂去我身上的土。我揉了揉了眼,看到了一张张惊喜欲狂的脸。

  今天的我静立于林西博物馆恒温恒湿的独立展柜中,向人们讲述着我们那时的故事。(草原云·内蒙古新闻网记者  高莉)

  【观点】

  深层次文化交融

  公元916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疆域横跨东北至中亚,其“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二元政治体制,促进了契丹人与中原人的交往交流和交融,逐渐影响了辽代绘画的构图逻辑。

  《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画面既有中原传统绘画的“留白写意”,又保留了辽国的“直白写实”。画面中叶片的脉络、昆虫的翅纹均以细密线条精准勾勒,不刻意追求神似,而更注重形真,这般对自然形态的直观再现,正是契丹文化与中原文化相互滋养后艺术风格交融碰撞的生动体现。

  契丹人与中原人在长期交流互动中,艺术创作深受影响。《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以矿物和植物颜料为主,石绿的蕉叶、朱砂的花卉、赭石的枝干,都延续了中原“五色观”的色彩体系,这是契丹吸纳中原文化的体现。配色逻辑上突破中原传统礼制的束缚,大胆使用高饱和色调的碰撞,如绿色叶片与红色花瓣的强烈对比,既不同于宋代文人画的淡雅,又异于唐代壁画的雍容,反而透着游牧部族对生命力的赞颂,这便是契丹文化与中原文化在交流中既有文化互鉴又保持自身特色的高度呈现。

  《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从画面物体传播路径来看,太湖石原产于江浙地区,芭蕉原产于华东、西南地区,契丹人在与中原人的不断交往中,发现芭蕉在中原文化中代表着多层含义:《楚辞》以“芭蕉不展丁香结”比喻愁思;《齐民要术》中将其视为“嘉草”,契丹人认为芭蕉“叶如扇”“茎如柱”的形态,与游牧部族对包容、力量的崇拜不谋而合。太湖石在中原常被视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所以契丹人将中原湖石芭蕉的文化内涵引入到了本土文化中,湖石芭蕉的形象便经常出现在辽代绘画中,如河北宣化下八里辽代张氏古墓壁画、辽宁法库叶茂台的《牡丹芭蕉图》、阿鲁科尔沁旗宝山辽墓的《寄锦图》以及《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这些都充分说明了当时契丹人与中原人在交往交流中有着深层次的文化交融。(白明泽  唐胜利  作者系林西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史话】

  画虽不语胜万言

  工笔重彩的使用不仅十分广泛,而且形式多样。战国时期的帛画《人物夔凤》《人物御龙》中,它们已经具备了工笔重彩画的雏形。如果从中国绘画使用的原料看,工笔重彩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中国远古的原始岩画。据考古发现,原始岩画的红色涂绘颜料含有较多铁质,由此可以推断它是一种矿物质颜料。在制作岩画的过程中,“画家们”将赤铁矿磨制成粉,调和牛血等制成调和料,并用手指或羽毛等工具蘸着颜料绘制于岩壁之上。这些原始绘画尽管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却仍保持如初,这充分证明了矿物质颜色所具有稳定而不易褪色的特性,这也是矿物质颜料在中国画的创作中发挥出其特性并一直沿用至今的缘故。无论是敦煌的壁画,还是唐宋时期的卷轴画,或是元代的永乐宫壁画、明代的法海寺壁画等作品,都大量使用天然矿物质石青、石绿、朱砂、朱瞟、金、银、云母等颜色,这些充分证明了矿物质颜料在中国画运用的原始性及重要性及其与重彩画发展历史的内在联系。无论作为一种技法,还是作为一种功能,工笔重彩与重彩都具有丰富的艺术内涵和深刻的文化价值。它是在中国画历史发展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的传统艺术,也是当代中国绘画发展和创新理应继承和转化的重要艺术资源。

  辽代与北宋、西夏并立,曾在北方地区盛极一时。在此时期,中原文化与契丹文化相互交融,故此时木板画的历史背景与辽代的民族融合及绘画艺术的发展都有着密切联系。

  辽代在发展过程中深受中原文化影响,例如南北面官制度。辽太祖时期,契丹尚处于部落联盟向国家过渡阶段,随着对燕云十六州的征服,大量汉地农耕人口与先进文明纳入辽朝版图。于是,辽太祖建立了南北面官制度,契丹人与中原人在频繁互动中,促进了语言、习俗、思想等方面的相互渗透,加速了民族融合。

  画虽无言,却胜万语。《辽代木本工笔重彩湖石芭蕉图》,不仅是辽代绘画技艺的珍贵遗存,更藏着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交融的密码。它以细腻的笔触勾勒草木意趣,用浓艳重彩定格自然生机,跨越千年时光,依旧能让我们感受到辽代文人雅士的审美意趣与生活情怀。(唐胜利  供稿)

编辑:孙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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