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条河相遇

　　■苏泊

　　我遇到了一条河流，仿佛是命中注定的邂逅。每天，我都要从它身旁经过，凝视它的四季轮回，聆听它的低语与歌唱。

　　我不知道它从何处发源，又将流向何方。其实，这些都不必深究。能够遇见这一段河流，已是人生的馈赠。它从上游的涓涓细流，汇聚沿途的溪水，逐渐变得壮阔，最终成为一条宽广的大河。我不曾见证它千百年的变迁，也不曾了解它历经的风霜雨雪，但我钟情于它此刻的清澈与宁静。

　　每天，我走过这条河流，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它的气质让我心甘情愿地随波逐流。河流是懂得四季的，它时而静如处子，时而动如脱兔。大多数时候，它温柔而谦恭，缓缓流淌，不疾不徐。只有在汛期，它才会展露脾气，浩浩荡荡地向下游奔涌而去。这一张一弛、生生不息的奔腾，都是生命张力的显现，为我的旅程增添了一段轰轰烈烈的记忆。

　　河流的生命，是一首嘹亮的歌。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鸟，能在河岸的枝头欢快地歌唱，永远陪伴着这条河流。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只遵从内心的感受，不必小心翼翼，也不必担心顾此失彼。唱歌时，黄鹂、翠鸟和燕子会来捧场，它们在树丛中穿梭，仿佛是为我伴舞。尽管我不确定它们是否真的为我而来——它们总是高傲地飞来飞去，很少与人亲近——但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再不济，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总是为我而来，与我共唱一曲欢快的旋律。

　　我深爱河边的树林，这里的花儿让我痴迷。我像一个迷失的孩子，陶醉在这片河岸的绿意中。柳树、杨树、楸树，还有桃李杏梨，春天的河岸因它们而绚丽多彩。四月的洋槐开花了，洁白如玉，香气扑鼻。尤其是傍晚时分，花香更加浓郁。我喜欢这个季节，闻着花香，甜甜地睡去。地上开满了各色小花，四月的鸢尾像蓝色的蝴蝶，在碧绿的草地上翩翩起舞。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化成的蝶吧？它们成双成对，自由自在地飞舞，没有牵挂，没有约束，只有发自内心的愉悦。这样的日子多么惬意！而我，却无法变成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天空中自由飞翔。

　　我凝视着河中的风景，湍急的流水与水鸟的鸣奏，构成了人间最美的乐章。河道的沙汀上，芦苇层层叠叠，野鸭在里面筑巢，鸳鸯在里面安家，鸬鹚也在其中栖息，好不热闹。黎明时分，它们纷纷下水，三五成群，游来游去，迎接从高空俯冲而下的白鹭。青蛙趴在草丛中鸣叫，高高低低的声音，打破了河流清晨的寂静。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然而，我每天看着的，却是同一条河流。它今日的模样，是否还是昨日的容颜？它明日的流淌，是否还能保留今日的清澈？跨越千万年，河流依旧奔流不息，不变的是它不懈地追求，变化的是它三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轮回。人终究会老去，如同这河流，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没有人能永远奔涌，我们终将以平凡的姿态，面对岁月的磨砺。

　　我遇见一条河流，仿佛看见了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