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

　　还有雪

　　还有雪。轻轻安抚大地的心脏

　　我这个牧羊人，一直对泥土心存敬畏，以及草场

　　尽管它曾将我的梦击伤

　　辽阔如此柔软。许下一段姻缘

　　以冷峻之羽，护住草木呜咽之声

　　害怕风的躯体越来越重，直到把鼾声压垮

　　那些可爱的生命多么盛大

　　天空这只大碗盛满众生合唱

　　为赶路者送行

　　仿佛一场爱情没有背景

　　仿佛一滴滴水在眉宇间颤动

　　没有一片田野可以放纵暧昧，怀揣奔波之苦

　　你可要抓紧时间结束流浪

　　还有雪。冷静地把前半生按在墙头上

　　用北风的刃口，拟一拟它的脊梁

　　在雪中

　　河谷腾空，等好戏穿过垭口。有苍山拦路

　　渴慕人类满面沉着

　　漫长一生，不解风雪枯荣

　　唯我如残剑弃在世上，放牧群山

　　不顾纷纷烟火逃命

　　再饮一杯塞外星芒，这半生已然吃尽风月

　　——公羊抬头

　　那是不肯认输的脸

　　行路深浅，被一曲韶华遗忘

　　整个缝隙都等待吞下苍茫

　　高高举过头顶，满天都是腌制好的乐章

　　再大的难题也会在蛛网上撑下去

　　牧鞭如虎尾，抽在身上，如抽打一扇旧门

　　下雪了

　　也许这便是乘虚而入。一片雪花砸痛大地的脸孔

　　鸟儿在寒风里整理羽毛

　　一根又一根。唯独忽略自己

　　越是背井离乡的人，就越怕乡音跌下来

　　站在稻田里

　　收割自己弯曲的倒影，收割日渐衰老的梦

　　像一根稻草压在身上，谁会把卑微拯救

　　离得越是遥远，就越想看见

　　今晚的月光，淹在寂寞里。雪病得很重

　　旷野里掩埋的全是你啊！

　　拔出身体里的疼，我们相依为命

　　大雪记

　　雪地是一张静默的婚床

　　我确信它已被驯服

　　没有一种错觉可以原谅

　　直到逃离人世，以跌倒的方式向苍茫致敬

　　把音讯遗失在犹豫中

　　北中国的心脏多么安静

　　一座小院是木讷的。它把酒杯举过头顶

　　雪路，才是出路

　　世俗的美还想拜访

　　但风知道

　　闯入别人的梦，就别想出来

　　夜幕下足迹未干

　　它不知道该怎样安排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