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智为
你说我为什么那么早就去艺校念书去了?因为念艺校能住校啊!
由于父母是双职工,我十七个月的时候,就被父母寄养到奶奶家,一直到七岁上学,才被他们接回到身边。
记得五岁那年冬天,天都快数九了。父母从城里骑四十多里地自行车,到乡下来看我。上午快十点的时候,父母进了奶奶家的院子,趁没有人注意,我钻进东仓房,在粮食囤子后边躲了起来。
后来我得知,小姑和四叔把营子里我常去的人家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我的踪影。没有人料到我就躲在东仓房里。
期间小姑进来取过黏豆包和肉,我知道这是在忙乎午饭。每次小姑进来我都猫在粮食囤子后边,大气也不敢出。
天过午的时候,我也感到肚子饿了,取出两个冻豆包,就那么啃了。
大概下午快三点钟的时候,我看到父母推车子走出奶奶家的大门,我连忙跑回屋趴到炕头上。那阵子,我的全身已经冻透了。
折回屋来的奶奶她们看见我,都大呼小叫地问我去哪儿了?
至今,我也没有说出那天我躲在东仓房。
我父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太爷爷,是一个优秀的木匠。他是南北二屯子、方圆百里“放尺”的权威,里外活都有一身好手艺。
那个年代,不太时兴吃饭喝酒,有时候,做一桩活儿回来,就拎回用马连草拴着的二斤肉。
打我记事起,就看见太爷爷有个习惯,他每次拎回肉来,到家切成小块儿,放盐炒熟后装在一个坛子里。其间有一个细节,令我至今无法忘却,每次把肉炒熟装进坛子之后,他总是当着我和小姑姑的面,使劲恶声恶气地吐上几口,然后用筷子搅拌一阵,乃至后来我稍大一些,才听奶奶说,这个老妖怪,是怕别人偷他的肉吃。
遇上熬菜清汤寡水的日子,太爷爷总会从棚顶上摘下他的肉坛子,留出一些肉来拌到自己那碗菜里,当着全家老小的面吃得有滋有味。每每看到他的这副神情和那个肉坛子,我都忍不住想吐。
凭心而论,起小我就不是个馋嘴的孩子,但这种事儿,虐心。
刚要上小学,我被接回父母的身边,妹妹已经5岁了!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天中午家里炖鱼,起初四口人各自埋头吃着,我也夹了两筷子鱼。
爸爸突然对妹妹表现出特有的耐心,他认真地把鱼刺挑干净,在鱼汤里沾一沾,放在妹妹的饭碗里,嘴里轻声念叨着,慢点儿,宝宝,别扎着!
我把袖子咬在嘴上,看了一眼妈妈,妈妈压根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
我一口一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没再往鱼盘子里伸一下筷子。我在数着爸爸给妹妹挑鱼刺的次数,他一共给妹妹碗里捡了十三次鱼肉,嘴里热声热气地叫了十三声宝宝。强忍着没哭出来,我咽下了那碗饭,很响地把筷子撂在了桌子上。
离桌前我扫视了一眼妈妈,她依旧在埋头吃饭,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一切……
跑到外面,蹲墙根,我大哭了一场!